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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-> 其他小说 -> 青山异闻录

第32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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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空惊奇道:“什么人?”
    顾山青微微一笑:“一直隐身于背景中的人。”
    这一等,便是两个时辰。
    顾山青刚刚翻完谢丰年带来的书,就听一阵喧哗之声突然由远及近而来。
    不空不知从哪拖来一把摇椅,在墙边寻了个阴凉地方优哉游哉地摇,给这声响惊动,不由坐直了身子。谢丰年也从二楼走出来,居高临下地望向院外,旋即皱眉道:“怎么来了这么多人?”
    说着,陈家的大门轰然大开。
    马知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,紧接着,一队侍卫捉着三个人鱼贯而入。队首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牢牢抓着一个光着膀子、肩上搭着汗巾的精壮汉子,另外两个却是熟人——李管家和他的儿子。
    这三人之后是约莫十来个青壮年男子,高矮胖瘦,也大都汗涔涔地光着膀子,紧随侍卫进了院里。而就在他们身后,镇上的男女老少似是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吸引,也纷纷跟了过来,堵在大门门口。甚至有几个顽皮的孩子眼看钻不过拥挤的人群,便直接爬到了墙上,头挨头地扒着院墙往里看。
    马知县大约也知道这个场面不大好看,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卫遣散人群。奈何镇民全不买账,任凭侍卫如何张臂驱赶,都只是敷衍地挪挪地方,马上便又立住不动了。
    侍卫无可奈何,回头请示马知县,马知县也只得捏起鼻子当没看见,转而指着那打头的汉子对顾山青道:“大人,您要找的犯人给您带过来了,您看,是不是就是他!”
    顾山青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听人群中一人嚷道:“你说谁是犯人!我们匠头怎么就是犯人了!你有证据吗!”
    “肃静!”侍卫喝道。
    他身后沸沸扬扬,那被捉住的高大汉子却神情泰然,不卑不亢,似乎对自身的处境一无所觉,又或全然不为所动。
    顾山青莫名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熟悉,还在思索在哪里见过此人,便听不空惊呼道:“是你!你不是那日搬着门柱和我们打招呼的人吗!”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顾山青才想起,这汉子确实便是那日提着门柱向他们点头行礼之人!
    马知县道:“顾大人让小官找给陈家翻修宅邸的匠头,可巧了,就是这厮!大人,他就是犯人吧?”说着,一拍大腿道,“对了,大人能分辨真假啊,直接问他不就得了!”
    说完,不等不空出言制止,也没看见谢丰年要翻到天上的大白眼,便自作主张地践行了这个“好主意”,对那汉子道:“你从实招来,陈老太爷的死是不是你搞的鬼!你可千万别想着撒谎,你但凡说一句谎话,大人可都能听出来!”
    那匠头的视线移向马知县,又回到顾山青身上,笑了:“我还道大人找我来是干什么,想着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可得分辩几句。但这么看来,我说什么都是多余了。古人云‘欲加之罪,何患无词’,大人想怎样就怎样吧!”
    马知县一呆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那匠头笑道:“什么意思?既然这位大人能分辩我说的话的真假,那自然就是他说我是真就是真,说我是假就是假,哪怕我说的是真话,大人金口玉言,说我撒谎,那我也没辙!如果大人一定要把这罪过怪到我头上,那就别再多费口舌了!带我走就是了!”
    马知县一愣,而后勃然大怒:“胡搅蛮缠!你就说,这陈家的房子,你到底搞没搞鬼!”
    那匠头昂然道:“整个镇子谁不知道陈家的老头是自己吓死的!这房子里闹鬼,那得怪他不干好事惹得鬼敲门,得怪他心亏气短禁不住吓,怎么怪,也怪不到我身上!”
    说完,他身后人群当即纷纷附和,七嘴八舌道:“就是的,明明是因为闹鬼!和别人有什么关系!”
    “快放了我们匠头!”
    “放人!放人!”
    “无凭无据就随便抓人,真是狗官!”
    马知县猛然回头:“谁骂本官!”
    人群登时一哑,那匠头趁势道:“既然大人说我搞鬼,那大人倒是说说看,我到底是怎么搞的鬼!”
    马知县气急:“你、你你还负隅顽抗!你……”
    顾山青抬手止住他,问道:“请问匠头贵姓?”
    匠头一仰首:“贵不敢当,鄙姓王。”
    顾山青点头:“王匠头,此次请你过来,并非是把你当作什么命案的犯人,只是这屋子确实有些蹊跷之处,可能与陈家老太爷之死有关,而除了你,我不知还能再去问谁。匠头可愿随我进去一观?”
    那王匠头一直泰然自若的脸上头一次现出一丝迟疑,然而最终还是点点头,道:“可以。”
    于是顾山青便向着陈家小楼——这一切事件之源起,抬起手臂:“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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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4章 息壤
    若问怀义镇的镇民,河对岸的那一座小楼到底是何时建的,大约没几个人能轻易说出来。三十年,又或三十五年?无人在意。
    这小楼一直默默无闻地存在着,除了左邻右舍,谁也不关心住进去的是谁,搬出来的又是谁。直到它在二十年前被财大气粗的陈家买下来,突然成了整座镇子或探究或窥视的目光的焦点。
    从陈公子路遇云娘,千金为聘,到云娘断然拒婚,道心中自有良人,再从何掌柜因忤逆的女儿怒极攻心,气得几欲昏厥,来询问情况的陈老爷拂袖而去,到陈公子依然痴心不改,置办金屋,云娘为亲情所迫,不情不愿地入住其间,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
    平素波澜不起的小城闷闷地炸了锅,镇民们窃窃私语,各样的说法口耳相传,都道原以为唱的是话本里那一出“飞上枝头变凤凰”,俏姑娘欢欢喜喜入豪门,富公子得偿所愿娶佳人,却不想原来唱的是棒打鸳鸯两不分,说此情难了,终究难不过还报亲恩。
    又道那陈公子家财万贯,一夜间办下的聘礼从街这头摆到了那头,堆成了小山,羡煞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,这蟒山里又穷又丑的哑樵夫到底有什么魅力,把好好一个姑娘迷昏了头,倒像是中了邪。而那陈公子也算是和她天生一对,一个非卿不娶,一个非卿不嫁,就可惜人没找对。
    然而这一切蜚语流言和那楼里的人自是没有关系的。在隐蔽躲闪又或明目张胆的视线之下,在表亲兄弟时刻把守的大门掩藏之中,活泼爱笑的姑娘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大婚之夜,在最后的时刻用三尺红绫做了一个了断。
    小楼又空了。
    至于后来陈公子如何状若疯癫,离家而去,哑樵夫如何徒遭山匪,惨死林间,再后来陈老爷如何在流言蜚语中变卖家产,举家搬迁,都与这楼再不相干。
    这楼空了,而后又空了二十年。空到来往的行人不再对着它摇头叹息,路过的孩子不再知道它背后的故事,甚至会扒上那雨打霜吹的院墙探头探脑,想一探其中的究竟,又被自家的长辈急急叫走。
    往事似乎就这么平息了。
    谁也不曾料到,在过了二十年之后,陈老爷居然又回来了,老态龙钟、颤颤巍巍,失去了两个儿子和全部家产地回来了。虽然落魄又衰老,但过往颐指气使的姿态却丝毫不减,也不知是当真不减,还是为了脸上那一张薄薄的面皮,强撑着一口气。
    荒废了二十年的小楼又热闹起来了,木匠、漆匠、泥水匠,大小工匠来了又往,整饬门栋房梁,粉刷墙壁,翻新屋顶,很快将小楼焕然一新。焕然一新,而后住进了新人——却也是旧人。
    而又过了不久,仿佛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故去的芳魂被这旧人从幽冥中惊醒,再也无法安于沉睡,便在生前困住她的小楼里夜夜徘徊,以自身的存在向那吓破了胆的故人追索、质问。
    众人再一次悄悄瞩目着,冷漠无言地旁观陈老爷被往事纠缠,彻底疯癫,疯癫到了极致,便是暴毙而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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