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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-> 其他小说 -> 青山异闻录

第135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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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空道:“阿弥陀佛,怎么,莫非这蛛丝有何玄机?”
    “是啊。”那青年笑道,“大师可能有所不知,织出这网的蜘蛛名叫‘鬼哭蛛’,专以人的哭声和动物的惨叫声吸引猎物,不信,你看。”
    他拉着不空走远一些,藏入一块大石之后,又拾起一块小石子,掂了掂,一把扔向蛛网之中!
    下一刻,只见一只巨大的灰白色蜘蛛猛然蹿出,长约三丈,扑向那小石头掉落的地方!而随着它的出现,方才的啜哭声也骤然一响!
    它这一扑,没扑到猎物,在附近嗅探一番,又缓缓地缩了回去。
    不空深吸一口气,念道:“阿弥陀佛,谢施主救小僧一命!只是,此时我们又当如何?”
    青年摆摆手,道:“大师谦虚了。我一路上,一直听说有一位大师在到处斩精除怪,收敛尸骨,想必就是您了!我出言提醒,也只是想为您稍微省下些麻烦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之后说来也简单,我们只要放一把火,把它们烧掉就好了。”
    不空忧虑道:“那……如何得知这蛛网下还有没有人?”
    青年摇了摇头,叹气道:“鬼哭蛛织网无孔不入,织到这等规模,怎么也得两月有余了。不可能有人活得下来的。只希望他们都及时逃走了。”
    说着,他点起一沓火符,丢入蛛网中。
    火符四散,火势瞬间熊熊而起,巨蛛尖利的啸叫声霎时在火中此起彼伏。
    青年的眼眸被火光照得熠熠生辉,他问道:“大师之后准备去哪?”
    不空道:“阿弥陀佛,天下之大,来来往往,不过‘缘法’二字罢了。小僧又如何能例外?”
    青年灿然一笑:“这么说来,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了。那,大师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镇异司?”
    不空道:“镇异司?”
    “哦,忘了自我介绍了。”青年一抱拳,道,“镇异提刑司,张文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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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02章 不空
    不空终归是跟随张文典去了镇异司。
    在听到那个邀请时,他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只与那自称张文典的青年一路同行,依然如开始时那般驱邪、除怪——两个人一起走,总比一个人容易许多。
    青年说他来自王都,这次出行是受了镇异司司台的委任,将某位神医研制出的治病良方交给沿途的县衙,顺便教一教他们杀鼠的符方。至于捕杀迁移的鼠群,则是扶正按察使的事。
    青年抱怨道:“这些人上报得太慢了,哪怕文书流程走得再快一点,蔓延的范围都不至于这样大,情况也不至于这样严重。真是可怜!”
    “阿弥陀佛,施主说的是呀。”不空一边附和着,一边在心里将“扶正按察使”这个词默默记下。
    他们一起走过数不清多少个镇子,有些就如那被蛛网所覆的小镇一般,早已泯灭。余下的,因人丁稀少,也几乎无法运转。他们费了许多的周折,才算将张文典的任务勉强完成。
    在完成任务的最后一个小镇上,理当分别之际,面对张文典掀起的车帘,不空自己也说不清,他到底为何还是坐上了前往王都的马车。
    当从马车上下来,他站在城墙之下,望见头顶有片片黑影成群,拍飞而过。又听见张文典喃喃道:“按察使他们居然也这么快回来了。”
    不空这才知道,原来扶正按察使,指的是妖。
    王都的繁华盛景与不空过往在深山所见,是天上地下般截然的不同。
    雕栏玉砌、绫罗绸缎、琳琅珠宝、轻歌曼舞、彩乐华章,丹青、工笔、山水、花鸟,这人间之美如山中春日时盛开的处处繁花,风一吹,如缤纷的落瓣一般纷纷扬扬地向他扑面而来,醉人如斯。仿佛此前他在路上碰到的种种恶状,不过是地狱的幻景。
    不空慢慢熟悉了镇异司的事务,便以镇异司一员的身份前往王都的各大寺院拜访,与庙中的僧人相交,切磋佛法。僧人们热情以待,将他奉为上宾。
    又在闲暇时分四处游历作画,与东南西北的各路行人交游,等回过神来,竟在不知不觉中声名鹊起,得了个“画僧”的名号。
    他再也不必为颜料、纸张而发愁。
    胭脂、荼白、靛蓝、鸦青、葱绿、秋香,宣笔、齐笔、湖笔、侯笔,兼毫、狼毫、羊毫、兔毫,甚至无须开口,诸般稀有的笔墨,各式名贵的砚台便会被人想法设法,源源不断地送向他的案头,任他挥霍,只为换取一张墨宝,抑或,连墨宝都不需要。
    不空想,空是不空,不空是空。他的师父,会不会对这一天其实早有预料呢?
    他依然用着师父为他四处寻来的那一方小砚。
    不时有人会好奇地问起这小砚的来历,以为那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宝物——与旁人送给他的那些名家砚台比起来,这小砚质地粗粝,雕刻粗糙,边缘甚至早有了缺口,破旧至极,他们只能如此猜测。
    不空则会诚实地回答这砚台乃是恩师所赠,并在他们又恭敬地问起尊师名号时,以“圆慈三藏法师”作答。然后,看着他们因不知那是谁而面面相觑,默然微笑不语。
    不空有时也会想起师父提到的“机缘”。
    并非刻意,或是在城楼上高高地浮空守门时,或是在为路遇的生人画像时,或是在寺庙门口被坦率而大胆的两三女子蹲守时,师父的话会偶尔地划过他的脑海。每每想起,微微一哂,他便又轻巧地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。
    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    一如他当初告诉师父的那般,哪怕身旁过客来而复往,如百花竞艳,在不空的眼中,也不过是花间之莺鸟,林下之彩蝶,崖上之怪石,山巅之明月罢了。
    他行在王都最繁盛的街上,就如曾经走在山间最狭窄的路上。
    那日第一次见到那道身影时,不空想,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抹白,能令世间的斑斓五彩黯然失色吗?
    他屏息凝望着,而后,将那永恒的瞬间捕捉在纸上,赠予了她。
    并不是为了显扬或者炫耀他的画技,只是觉得她应当拥有——毕竟,那画里封印了一小部分的她,也封印了一小部分的他。
    他请她吃了茶点,就如他请数不清别的女子吃过的茶点一般。吃完了,不空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相遇。却没想到,当晚便在念君的宴会上又见到了那名少女。
    他主动提出去帮她找哥哥,除了完成司台布置的任务,其实只是出于对女子惯常的呵护之心,以及一点点的歉意。
    不空原以为,她只不过是王都城里又一位会跳舞的美丽少女。
    然而,当他们身陷在那不知多少年前的奇诡梦境,当他们走遍群山却怎么也寻不到那躲藏的蜃精,当对面的熊妖终于失去了耐心,猝不及防地向他猛扑而来,他眼中柔弱的少女悍然拔剑,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    望着她皎洁而洒脱的背影,不空心中忽地一动,想,这会是师父所说的机缘吗?
    可情势却容不得他细想。攻来的大妖十分厉害,梦境对他常用的术法又有诸多掣肘,少女苦苦坚持,仍不甚受了伤。
    不空不记得,他上一次如此惊慌,是在什么时候了。
    他设法甩脱了最后一个敌人,带着少女匆匆逃走,以为既有强敌驻守,必是目标将近,只需再搜寻几天,就能找到梦境的源头。
    然而,身边的少女却突然在他的身旁一头栽倒。
    开始只是片刻的昏迷,慢慢地,她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,次数越来越多,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。
    在偶尔醒来的间歇,她对他说:“不要管我了。不空大师,把我放下吧!是我硬要跟着您一起来的,别让我再拖累您了!一个人不吃不喝,在梦里肯定也不能停留太久,您把我放下,如果找不到那个蜃精,就自己回王都去吧!千万不要为了我留在这里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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