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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-> 其他小说 -> 青山异闻录

第146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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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谢丰年觉得,他只是怕谢丰年像他母亲一样再不回来,又或,有意去到处宣扬他们的存在,为他的父亲报仇。
    尽管村子里只有不到三百口人,但他们也是有学堂的。
    全村十来个孩子聚在一处,各自读各自的书。学堂仅有的两位先生会依据每个人的进度为他们安排课程,答疑解惑。上完了学堂,到了一定的年岁,便又依着各自的兴趣,或者父母的手艺,去学习不同的技能,如医术、织技、耕植之类,好在未来各司其职,维持村子的正常运转。
    谢丰年读得太快,先生很快就教不了他了,又十分心善,便为他悄悄求来了书楼的钥匙,任凭谢丰年从中取阅。
    书楼里的书是他们族人一代代累积下来的,无所不包,无所不有。
    谢丰年学了一身本领,满腹知识,却无任何用武之地,只得在无聊中去鼓捣些千奇百怪、有用无用的小玩意,聊作排解。鼓捣着鼓捣着,倒也觉出了其中的趣味。
    他也曾经问过先生:“既然我们注定不能出山,一辈子在这村子里生活,读这许多书,又有什么用?”
    先生心善,却也十分迂腐,只笑着对他道:“‘黑发不知勤学早,白首方悔读书迟’,怎么了,你读书读得累了,想出去玩了?”
    于是,谢丰年也只得作罢。
    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闯阵出去。
    说出去很难有人相信,说到底,那其实只是一场少年意气。
    那一日,他的同窗苗禾斐刚刚跟着父亲从外面回来,带了许多奇巧的玩具来到了学堂——他的父亲是祠堂的看守人之一,出门的机会总比旁人要多上许多。
    说是出门,其实也不会太远,不然他的父亲也绝不会带他。
    而苗禾斐带回那些物件,也只是为了向同学炫耀一番,享受他们的艳羡之色罢了。
    如他所愿,果然所有人都立刻围了上去,羡慕地摆弄着那些玩具,啧啧称奇,只除了谢丰年。
    谢丰年坐在原地,一动未动,仍眼皮不抬地读着他从书楼带出来的书。
    平日他们是不会理会他的——哪怕比起他们中的几人,谢丰年甚至要小上几岁,他们却总是莫名对他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。
    可那一次,或许是新奇的玩意太多,苗禾斐心中实在得意,他对着谢丰年开了口:“喂!你!”
    察觉是在叫他,谢丰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:“嗯?”
    他说:“你不过来一起玩吗?”
    谢丰年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些玩具,又低下了头:“那有什么可玩的?我自己就能做出来。”
    他并非有意挑衅,只是实话实说。
    可听在旁人耳朵里,便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了。
    有人羡慕地围了过来:“真的假的?那你能做出来一个这个吗?”
    他手里拿着的,是个九连环。
    谢丰年一瞥,道:“可以。”
    又有人凑过来:“这个呢?”
    “也可以。”
    “这个这个!”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
    谢丰年一一应下。
    所有人都兴高采烈,只有苗禾斐气得涨红了脸。
    他说:“好!既然你这么厉害,那你明天就把所有东西都做好带来!如果你能做出来,我让我爹再出去一趟,把这回没买的玩具全都买回来!如果你做不出来……”
    谢丰年哧地一笑,道:“那我跪下给你磕一个响头,叫你三声‘爷爷’。”
    “好,一言为定!”
    苗禾斐自信满满。可他只知谢丰年整日鼓捣些奇怪的物件,又如何晓得他做出的其实是货真价实的法器,这一点小孩玩意怎能难得倒他?
    第二天,谢丰年果然带着他应许的所有玩具来了,有些做得甚至比原版更加精巧,更加别致。
    每个人都欢天喜地地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。
    谢丰年一挑眉:“如何?”
    苗禾斐无话可说,吱唔半晌,终于恨恨道:“哼!你会做又怎么样?反正你也出不去,还不是得等我把东西带回来!要不是我爹带回来这些东西,你又能做什么去?”
    谢丰年也不生气,用小刀轻轻刮净一根竹笛上的毛刺:“这有什么?再长大些我就能出去了。”
    苗禾斐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之色:“你别做梦了!我爹早说了,说族长说你太嚣张了,又有那么一对爹娘,就算从学堂结业了也不会放你出去的!”
    谢丰年心中一突,手里一滑,在指肚上划开一个小口。他轻描淡写地吮干净伤口的血,道:“那我就自己出去。”
    苗禾斐嘲笑道:“哈?你开什么玩笑?能做几个小东西而已,你以为你是谁?你还想从我们老祖宗留下的阵法里闯出去不成?”
    谢丰年道:“我闯出去又怎么样?闯不出去又怎样?”
    这时先生还没来,整个学堂却全都安静了。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他们。
    苗禾斐环视一周,仰头道:“如果你闯不出去,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爹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,你娘是个,是个……”
    有人拉他的袖子:“别说了,别说了……”
    苗禾斐一把甩开他:“是个背信弃义,抛家弃子的表子!”
    谢丰年感觉他周身的血急速地流动起来:“如果我闯出去了,你对着我爹的墓磕五个响头,说你错了,再抽你自己五个巴掌,向我道歉!”
    苗禾斐道:“好,一言为定!”他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,丢给谢丰年,嘲道,“哦,对了,先把钱给你,省了你找借口,说出去了也买不到信物!”
    谢丰年任凭那几个铜板叮叮当当地掉在了地上。
    他绕着围住整个村子的阵法转了五天五夜,最后得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结论——阵法最薄弱的部分,其实就在有着重重守卫的祠堂。
    于是,谢丰年研究出几个轻便的法器,趁着夜深人静,躲过巡逻的叔伯,闯了进去。
    可他还是太轻视这法阵了。
    在闯阵的过程中,谢丰年感到有重重巨力挤压着他,仿佛要将他揉捏成一团,又或拉扯成碎片。血腥味灌满他的口腔,又一股股地喷涌出去。
    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一瞬,谢丰年突然想,如果这次真的成功地出去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娘?
    他以为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。
    可就在即将绝望的刹那,谢丰年只觉周身一轻,倒在了地上。天上是漫天的繁星,他回望向他的来处,绿树荫浓,虫鸣阵阵,没有丝毫人烟的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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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12章 谢丰年
    谢丰年是在别人的家里醒来的。
    从阵法里闯出来,他又勉强支撑着走了一阵,终于耐不住周身的疼痛和疲惫,瘫倒在地上,昏了过去。
    救了他的是一户猎户,他把谢丰年当作了被山贼劫走,又被无情抛弃的女子。带回了家,才发现他是个年轻俊俏的后生。热心的大婶用他刚刚猎获的野鸡煮了一锅鸡汤,一碗一碗地催他喝下。
    他们没问他从哪里来,也没问他如何流落山中,只依着谢丰年自己的说法,叫他“小谢”。
    谢丰年最初尚且心怀警惕,不知这无条件的善意从何而来。呆了两日,才在那婶子满含热泪的讲述下得知,原来这对猎户夫妇姓何,曾经有过一个孩子,若未夭折,也该到了谢丰年的年纪。
    又过几天,放松了心中的警戒,身体也恢复了许多,谢丰年开始走出门去,东游西逛,四处地转转看看。
    这山外的小镇和他们的村落似乎也并无太多的不同,只有镇子前的大路绵延,向着远方无限延伸。没有四面包围的阵法,没有关卡的阻拦,不时有各色的行人、各式的马车从远处颠簸而来,扬起阵阵烟尘。
    第一次见到这大路时,谢丰年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入了迷,从早上一直坐到了晚上,直到吃饭时那大婶出来寻他,才跟着她回去。而后他又去了第二日、第三日,依然坐在那里,依然去看马车。路过的镇里的人都笑他,说,原来何家的媳妇又捡了个傻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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